过去三年里，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外部世界的变幻莫测与个人生命相辉映，造就了许多值得被书写的事物。
下面要介绍的这则故事，跨越了太平洋，也跨越了南北半球。听起来似乎十分壮阔，但掰开揉碎了看，它其实主要发生在湖南长沙，是个关于亲情、惊喜、遗憾和等待的小故事。放眼望去，它好像并不是特例，又似乎非常独特。
故事的主人公，是来自湖南长沙的周先生（化名）。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他的爱人当时已经去往国外工作。航班因疫情取消，无奈暂缓团聚计划，周先生开始了数年几乎是独自抚养儿子的生活：一面唱黑脸，给当时才2岁的儿子立下种种规矩；另一面唱红脸，变着法子让这个小淘气享受童年。
每天都会接通的视频电话里，儿子在身边说想妈妈，妈妈在电话那头说想儿子。周先生两边哄，心里也疼。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什么时候能不通过视频电话才看到彼此。
这样的期盼，好像马上就能有结果了。周先生和儿子的朝夕相处，也让他们的关系悄然产生变化：“以前我儿子都不怎么爱理我，更黏他妈妈一些。现在越来越黏我了。”他虽称自己“硬核老爸”，儿子却能总能尝出些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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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核”老爸带娃：“规矩必须要立，还要严格执行”
周先生说自己是个“硬核老爸”。
儿子小小周今年5岁。周先生觉得体育锻炼是头等大事，12月中旬放寒假后，小小周每天在家要面对沙袋打拳200下。基本的家务活必须自己来：清洗自己的内裤和袜子，吃完饭后擦自己的桌子、扔垃圾，自己洗漱、不能有大人帮忙……小小周对这些已经轻车熟路。
2岁半时，小小周开始读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净是一手牵娃、一手提书包的家长。周先生偏不。哪怕小小周背着硕大的书包摇摇晃晃，周先生也坚持每天都让儿子自己背书包。偶尔外婆来帮忙接送，周先生还特意嘱咐丈母娘“绝对不能帮他背书包，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行。”
老人对孙辈总是格外心疼。冬天的早晨，外婆会提前将小小周要穿的衣服放在他床上，免得孙子受冻。周先生看到了，就又把衣服从床上拿下来，让儿子自己下床穿。
“很多家长帮小孩拿书包、背书包，所有小事都帮小孩做了。”周先生说，“对我们大人来说可能是顺手的事情，但是对小孩来说会养成坏习惯。规矩是一定要立的，而且要严格执行。”
“立规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别看小小周现在能搞定一切，“立规矩”的过程让没少让周先生头大。由于年龄尚小，小小周没少因抵御不住诱惑、吃了超过当天规定数量的零食。这时候周先生就会毫不手软地没收甚至扔掉全部的零食。哭闹、求情都没用，只有牢记遵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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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这样的“硬核”老爸，却和儿子一天天亲密起来。“他本来比较黏他妈妈，后来我开始一个人带他，慢慢地也越来越黏我了。”周先生说。他对儿子的要求是敬畏“规则”，而不是敬畏自己。
2019年下半，周先生的爱人前往国外工作。夫妻俩商量好，爱人先去、父子俩第二年再前往国外探望。没想到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突袭，打乱了这一家人的计划。周先生开始了为期3年、几乎是独自带娃的日子。
为准时接送儿子上下学，他找了一份朝十晚五的工作
2020年初，有关“新冠肺炎疫情”的新闻开始滚动播报，这让周先生心里很不安。街上寥寥行人都心照不宣地戴起口罩，药店的感冒药、酒精等等物品开始脱销。他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当年的春节。
疫情情况依然不明朗。武汉“封城”，其他城市也悄然静默；出国的航线被大量取消，有国家直接或间接地限制中国旅客入境。没有人知道这种状况将持续多长时间。
反复查询出入境政策和疫情发展情况让周先生身心俱疲：带儿子去国外探望爱人的计划搁置了。在视频电话里和爱人商量后，他们决定暂缓见面计划，由周先生先独自抚养小小周。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用周先生自己的话来说，“是我的儿子，我还能逃得掉？”
小小周2岁之前，周先生几乎没有管过他。照料儿子、家务活，这些都由爱人和丈母娘做。突然开始由自己一人照顾儿子，父子俩面面相觑，彼此甚至有些陌生。
周先生生活的转变，最先从职业的转换开始。他停办了自己一直经营的一家公司，原因是操心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使他无法准时接送小小周上幼儿园。
需要一份不加班、时间安排更加自由的工作。孩子的情况是不确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感冒发烧、不知道幼儿园什么时候需要家长前去、也有一些未知的“七七八八的状况”。为了应对这些不确定因素，2020年，周先生入职了一家房产公司，参与法拍房业务。“朝十晚五”的稳定时间表，也好像给他和小小周的生活套上了一个固定的模子——开始独自照料儿子的饮食起居。
两岁左右，刚好是小小周开始会说话的年纪。在和周先生对话交流时，他总是问及“妈妈去哪了”。
小小周实在是太小了。他对妈妈到底在哪、在做什么几乎没有概念，只是本能一般要寻找两岁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但周先生总是诚实且认真地回答儿子：妈妈正在国外工作，而且因为疫情原因，暂时无法和妈妈见面。他认为没必要遮掩，诚实在这个时候是重要的。
周先生每天都通过视频电话和远在南半球的爱人联络。有时，电话那头的爱人会因为想念家人、情绪激动而流泪，身边儿子也会因为想妈妈垂下眼睛、红了眼眶。周先生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得两边都哄着。
对于自己对小小周的“硬核”教育，周先生的爱人在视频电话里表达了支持。不过在周先生所谓的“硬核”之外，他也给予了小小周更多柔软的东西。在父子俩相处的日常之中，可以发现许多端倪：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什么小小周越来越黏他了。
“硬核”之外，父子感情迅速升温；终于快要结束数年等待
人们常有一种刻板印象：父亲在各个方面总是粗枝大叶、不如母亲情感细腻。周先生和小小周的相处可能会打破这种妄言。
休息日里，周先生常常带着儿子出门游玩。岳麓山、梅溪湖……城市周边适合遛娃的地方，他们几乎都走遍了：周先生想让儿子多看看自然风景。至于风行一时的“鸡娃”浪潮，他完全不放在眼里，也没感到什么压力。“（奥数）那种东西，我是不会让他学的。没必要。”
儿子还太小，快乐教育应该是主流。周先生让儿子阅读绘本，带着他慢慢学会了认识和拼读26个英文字母。小区内实行人车分流，周先生有时让小小周自己下楼玩耍，到了吃饭的时间再喊他回家。
就这样，小小周由2岁的懵懂幼儿成长为了一名活泼好动、好奇心旺盛、又爱安静阅读的小男孩。
2021年夏天，周先生带着小小周、周先生的朋友带着他的女儿，一行四人自驾去到广西桂林旅行。俊逸、秀美的山水风光拓宽了小小周对世界认知的边界，这段旅行给他留下十分美好的记忆。
然而返回长沙后，张家界开始蔓延新冠肺炎疫情——他们的自驾路线刚好经过张家界。周先生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当时的管控比较严格，万一要隔离怎么办？还带着他（小小周），怎么办？”
言外之意即是，照顾不好儿子怎么办？这是他一直惦记着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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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新十条”颁布，回归封控前的生活似乎成为了可能。父子俩的生活已经步入新的正轨，而政策的转向带给他们这个小家庭的幸福也显而易见：周先生的爱人终于可以购买回国的航班，和家人团聚。
“等到2023年所有航线都基本回归正常，可能那时候机票都不用抢了，买票会变得很容易。”周先生很乐观。
他一开始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儿子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结。爱人不在身边的这几年里，他更加熟悉了“父亲”的身份要义，学会在柴米油盐中静静等待。等待幼儿园放学时儿子出现在校门口，等待爱人的越洋电话；等待儿子成长得健康、坚强、聪慧，等待爱人能买到机票、顺利回国团聚。
周先生对爱人的等待、一如小小周对妈妈的等待，就快要结束了。2023年钟声敲响后，父子俩的心或许会更加迫切。或许不久后的某天，他们就会出现在机场到达大厅，等候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清晰起来。
潇湘晨报记者任弯湾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