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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才女朱令病危:50岁,仍未等到真相

来源: 更新时间:2023-12-03 17:28:22
The Beginning



清华投毒案受害者朱令病危

“正义从来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美国大法官休尼特的这句话一直被广为传颂,但当人类惯于“寄望”未来,以慰前行时,那么,这也意味着,有些真相,也许注定将永远被埋于尘埃之下。

11月24日,朱令在病床上迎来了她的50岁生日。但对朱令的父母来说,却是倍感心酸的一天。因为就在一周前,朱令脑瘤发作,瞳孔放大,高烧至39度,陷入重度昏迷。

“此后几天,她身上插着4个泵,三根输液管,努力维持生命。”



朱令在病床上迎来了她的50岁生日

早在几个月前查出脑瘤后,朱令就被宣判:“可能活不过10月了”。

人生急管哀弦,直至丘峦崩摧。



被两次投毒

时光回溯到上个世纪的1994年,对朱家人来说,灭顶之灾猝降,始于朱令病发的那天。

那年的9月,朱令的眼睛突然出现暂时性失明,隔了一段时间,又同样发作一次。

直到11月24日,朱令21岁生日当天,她的父亲吴承之去清华大学为女儿庆生,朱令的肚子突然开始疼痛不止,难受到什么都吃不了。

十多天后,疼痛从朱令的腹部蔓延至胃、腰、腿等部位,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

朱令先后去了几家医院就医,医生却查不出具体的病因。

12月11日,朱令强忍病痛,身着一袭白衣黑裙,参加了在北京音乐厅举办的演奏会,弹奏了古琴曲《广陵散》。



朱令在北京音乐厅举办演奏古琴

有人形容这首曲子:“有着雷霆之声,矛戈纵横之感”,这是朱令特别喜欢的曲目。

没人知道那天舞台上的朱令到底经受了怎样的痛苦,但她在行云流水中顺利地完成了演出任务。

在台下观赏演出的母亲是含着眼泪看完的。

演出结束后,民乐队的成员在一家小餐馆庆祝,但一向颇为合群的朱令没有参加。“之后才知道朱令当时已经3天没吃饭”,因此她完全靠意志完成了演奏。

那是朱令最后一次公开演出。

1994年12月23日,朱令住进了医院消化内科,面对莫名其妙的怪病,连最权威的医生都束手无策。

因为担心功课和考试,病情稍有好转,朱令便要求出院,并坚持去上学,母亲理解女儿求学心切的渴望,被迫同意了。

可刚刚在学校住了八天,朱令又开始出现躯体上的各种不适:“这次是全身都疼,特别是脚,碰到脚趾头她都疼得受不了,连被子都不能盖。”

1995年3月,朱令父母带着她挂了神经内科,专家告诉朱明新,朱令的症状“太像60年代清华大学的一例铊盐中毒病例了”。

但由于朱令否认有铊盐接触史,并且协和医院不具备做该项化验的条件,便没有进行铊中毒的检测。

不久,朱令开始陷入深度昏迷,并出现多个器官衰竭,长达数月之久,却依然查不出病因。

于是,“医院对朱令采用血浆置换疗法,前后8次,每次均在1000cc以上的换血量。”



当年朱令被投毒后的新闻报道

在朱令的病情迟迟得不到确诊的情况下,她的同学贝志城将此事始末翻译成外文,发到了国际互联网上去进行求助。

这也是中国第一个互联网求助。

其后陆续得到反馈信息,七百七十六份电邮,其中一百零六份明确指出朱令是铊中毒。

“铊”属于放射性的高危重金属,可以通过饮水、食物、呼吸而进入人体并富集起来,铊的化合物具有诱变性、致癌性和致畸性,5mg/kg~7.5mg/kg的剂量即可引起儿童死亡。

那时能检测这种罕见金属的地方很少,朱令的父母再三奔波辗转,终于在一位协和医生的暗中帮助下,取得了朱令的尿液、脑脊液、血液、指甲和头发,于1995年4月28日来到北京市职业病卫生防治所进行检验。

研究所经过化验,得出的结论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铊作为烈性剧毒,一克就足以致死,而朱令的各项铊指标都超出正常范围千百倍。

1995年5月5日,医院用普鲁士蓝为朱令解毒,将朱令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朱令在医院做康复训练

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协和医院的诊疗费五十几万,真正的救命药却只有四十多元。

但由于铊的高毒性,再加之误导性的诊断和治疗的不及时,铊对朱令造成的损害已经不可逆。毒素侵入她的大脑、神经系统、消化系统等,她的语言功能基本丧失,双眼近乎全盲,智力也退化到了6岁的孩童程度。而这也意味着,这种重度残疾,将伴随朱令终生。



嫌疑人远走他乡

由于朱令没有铊的接触史,警方认定有人蓄意投毒。

事实上,1994年和1995年,朱令先后两次被投重金属元素铊。

铊因毒性超强,被严格管控,极少有人能够接触到铊盐。

在调查过程中,在学校民乐队中担任朱令的替补,并与朱令有密切接触的同宿舍室友孙维成为了被高度怀疑的对象。警方称她是“唯一能接触到铊的学生”,不少网友也认为孙维有动机并了解铊的属性、有获得铊的途径,因此有投毒的嫌疑,这使得孙维成为了调查中的一个重要人物。



朱令(左一)和孙维的合照

但在朱令铊中毒确诊后的五一放假期间,就在警察封锁朱令宿舍的前一天,原本治安非常好的宿舍突然发生了离奇的盗窃案,其他人的东西都没有丢失,而朱令的水杯、洗漱用品等最有利的证据皆不翼而飞。

在正式立案两年后,北京警方曾对本案嫌疑人孙维采取过一次突审,最终因为证据链缺失,无法给嫌疑人定罪。



北京警方称犯罪痕迹物证已经灭失

1998年8月26日,公安机关宣布解除对孙维的嫌疑。孙维宣称:“他们承认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和朱令中毒有关。”

但人们对她的指控从未偃旗息鼓。为此,孙维曾在2005年、2006年、2013年三次在天涯社区发布澄清声明。

面对公众的质疑,警方也在多年后给出了一个604个字的回复,希望“社会公众能够理性客观看待,尊重侦查工作规律,理解支持公安机关依法办案”。

但语焉不详,避重就轻成为难掩悠悠众口的漏洞。至此,诸多疑团并未解开。

2006年初,随着社会舆论的进一步发酵,此案昔日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孙维更名为孙释颜。

多年前,孙维就去了美国,现已移居澳大利亚。



劫后余生

有人逍遥法外,有人就得去处理命运派送的“烂摊子”。对于朱令的父母来说,前半生被眷顾的幸运,远远无法抵消后半生接二连三的噩运。

朱令的父亲吴承之曾是国家地震局高级工程师,母亲朱明新曾是中国远洋公司高级工程师。

他们原本有两个女儿,都堪称天之骄女。跟了父亲姓氏的大女儿吴今精通芭蕾、钢琴、英文,曾以骄人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生物系。



朱令一家过生日时的合影

相比内敛稳重的姐姐,随了母亲姓的小女儿朱令则更加活泼开朗。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路保送,直至1992年考入清华大学的化学系。多才多艺,被誉为“清华才女”的朱令不仅是北京市二级游泳健将,而且擅长古琴与钢琴。

提及女儿,吴承之与朱明新总是充满自豪:

“家长会我去什么事都没有,成绩一公布,她差不多都是前几名。开完会就走,老师也不会点名让我留下来。”

有人说起这对姐妹花,充满艳羡:“姐姐更漂亮一点,妹妹身材高一点,但都喜欢弹琴,常常在一架琴上合奏。”

“那时他们一家人充满了欢笑,是令人神往的美满家庭。”

1989年4月,吴今和同学去野三坡春游时,不幸失足坠崖。

吴今风华正茂之年的意外身亡,将全家人都裹挟进悲恸的漩涡。也正是从大女儿的离世开始,小女儿的健康平安成为了吴承之和朱明新最大的期盼。

到了大学后,朱令成为了校民乐队的主力,时常登台演奏;此外,朱令的专业课成绩也一直在班级出类拔萃。



朱令抱着猫咪坐在钢琴凳上

朱令的同班同学对她欣赏至极:

“她的美是自外及内的,是全方位的,迄今为止,我还未曾见过如此优秀的人。”

铊中毒那年,朱令正在学德语,准备辅修清华的德语双学位,计划去德国留学。

但她似锦的前程与美好的人生,戛然而止于铊中毒后。

此后,她的人生被困于医院的病床、家里的轮椅上。其无法掌控的生活也被框定在按部就班、周而复始的程序里。



中毒之前的朱令正在学德语

去采访的记者曾记录下朱令一天的康复和作息时间表:

早上6:30起床,朱令会在保姆的帮助下刷牙洗脸穿衣小便,8点开始接受训练——练习坐,站,练习蹬腿动作,做脑部电磁刺激。

午饭和午睡后,是第二轮的蹬腿练习和训练,各种运动一直持续到17:30吃晚饭。

19点,保姆帮她把身体擦拭干净后,朱令会双手拉住两侧的床杆坐在床上,收听床头电视节目;

21点父母会帮她消毒,在喉部接入呼吸机防止她半夜窒息;

21:30睡觉,凌晨0:30和3:00,保姆会帮助她翻一下身,以防夜里发生危险。



朱令借助仪器做康复训练

1995年之后,朱令彻底失去了自理能力,对她事无巨细的照料,包括康复训练,都由父母亲力亲为。

医生不让朱令吃正常的饭,怕食物进入气管感染肺部。老两口就把米饭蔬菜打成糊,再一点点地喂给女儿。

不让吃甜食,可朱令爱吃,夫妻俩就先给朱令吃降血糖的药,再喂女儿品尝少许蛋糕。

吴承之经历过一次事后回忆起仍心有余悸的“疏忽”:“如果当时我打一会儿瞌睡,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在那之后,他们对女儿的照顾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女儿在医院做康复时,他们总要异常费力地从轮椅上架起女儿的双臂,帮她在康复机上做站立训练。每每折腾完一遍,他们总是大汗淋漓。



父亲帮助朱令做康复训练

朱令出院后,年近古稀的夫妻两人轮流值班。

朱令的朋友王晓丽说,“(她的父母)24小时看护她,不可能真的安枕无忧地睡觉,因为万一氧气没戴好,或者有痰卡住了,可能因为一口痰就出意外了。她父母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也没吃过正常的饭。”

但“朱令活的每一天都是她的父母为她注入生命。”

朝朝暮暮,四季轮回,这个北京普通民居外面的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沧桑巨变,对于朱令的父母来说,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与守望中,只有女儿。



“我们不在了,社会也不会抛弃她”

在李佳佳的《朱令的四十五年》中,曾提及朱令的父母对女儿尊严的维护:“两位理工科知识分子,把悲伤和痛苦小心地遮盖好,体面而不卑不亢地保护和支持女儿体面而不卑不亢地生活。”

朱令在宣武医院住院期间,有位大夫想用朱令做医学教材,讲如何让病人站起来。朱明新踌躇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作为母亲,她不忍心让女儿成为被聚焦与剖析的“范本”,但一想到女儿还能为人类的康复事业做点贡献,她又感到了稍许欣慰。

汶川地震时,朱明新用女儿的名字进行了捐款。她想告诉那些关心女儿的人们,朱令还活着,有情感、有尊严地活着。

尽管他们希望女儿在病榻上仍有尊严,可是,对于一个已经彻底丧失了健康的诸多指征,完全被束缚于尺方之地的人而言,“体面”成为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母亲帮助朱令坐在病床上

有记者如此形容朱令的训练过程:“她看起来惊恐畏惧,让人不忍看下去。”

好友王晓丽说:“我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感觉她已经不是朱令了,完全是另一个人,我认为‘她’不能代表朱令,这就是一个残留了一些朱令的灵魂的一个人。”

2011年,朱令的气管因肺炎被切开后,就没再合上,氧气通过气管,直达肺部。

后经历过数次肺部感染,朱令又先后患上了糖尿病、肺部肿瘤。

直到2023年被发现脑瘤:那是位于大脑皮层下的多发高密度结节,大者位于右顶叶后部,大小约1.8cmX2.3cm。

这种状况岌岌可危,只能通过活检确定肿瘤的性质,但朱令的父母拒绝为女儿做活检——“不想做任何伤害性治疗了,又穿刺又化疗的,整个跟活死人一样。”

脑部CT显示,朱令的肿瘤还在逐渐长大,再结合越来越衰竭的呼吸和消化状况,医生的语气颇为沉重:“一直很危险,瘤长大了,压迫到神经的话,人会突然不行。”

但朱令无比坚强地熬过了11月。这段时间,她终日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一根连着鼻子和营养液,一根连着呼吸机和脖子。”

她的气管切开后,喉咙无法再发出声音。以前,朱令在听到琴声时,还能用模糊不清的语言进行评价:“他弹得不好,意境不够”;从前的她还每每惦记实验室的实验尚未做完。

但现在,她早已没有这种意识了。



朱令仰面躺在病床上 来源:公众号朱令我们在一起

随着女儿病情的加重,吴承之的身体状况也日趋衰落。他曾突发过肠梗阻,进行了小肠切除和肛瘘手术。2020年,他在体检时,发现右肾有一个大囊肿,医生建议做肾脏切除手术。但后来得到了医生“保守治疗”的建议,他也就“没再管它”。

有一次,吴承之全身长满红斑,“差点死了”。不过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吴承之的身体状况日趋衰落

朱明新则是进行了腮腺肿瘤摘除手术和白内障手术。20年前,朱明新在护理朱令的时候太过疲惫,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摔到地上,造成颅骨骨折,颅脑血管出血。

曾经,靠着灵光乍现的“神力”,朱令对父亲说,“如果你不管我,就再也没有人管我了。”

因此,老两口尽管日渐老迈,但他们仍希望能活得久一点:“要是我们不在了,朱令该怎么办呐!”

以前去给吴今扫墓时,两位老人总要告诉大女儿,“你放心吧,令令现在很好。”

如今呢,他们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我总会走的。”但吴承之相信,“我们不在了,社会也不会抛弃她。”



我们都有一双凝视未来的眼睛

这些年,朱令的同学经常会过来探望她。无数网友也在以各种方式关心着她及案件的进展。成都高校有位四十多岁的女教师,她的QQ个性签名多年来都不曾换过。有朋友登上QQ,就会赫然看到“帮助朱令,心存大爱,素心畅然”这12个大字。

在朱令50岁生日的时候,她的很多校友都录制视频,祝福她生日快乐。

2019年冬天,吴承之种的火龙果开花了,后来“越长越高”,一直长到窗户的顶上,在头发业已花白的吴承之看来,“生命是很顽强的。”



吴承之种的火龙果开花了

从1994年至今,朱令无数次被推进ICU,她的父母也签了无数次病危通知书。朱令又一次次从鬼门关被救了回来:“她是用她的命来陪我们。”

“两次被投毒,她不单能活下来,还活了30年,这些都是奇迹。”在清华校友张黎利看来,朱令的50岁还有另一层意义:“她活着本身就是在抗争,也在提醒大家,不要遗忘。”

2013年,因为复旦大学投毒案,朱令案重回人们的视野,再度被提及调查。

《人民日报》也随之发声:公开是一剂解毒良药。

只是在热烈的讨论和巨大的喧嚣过后,朱令案又归于沉寂。

“无法侦破,疑罪从无”成了定论。

作为中国的几大著名悬案之一,朱令案至今仍未告破。中国人历来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在一个理应昌明的社会,我们更愿意相信法律的公正。



朱令坐在轮椅上外出

著名媒体人李佳佳曾在《朱令的四十五年》自序里这样写道:

“为什么要写这本书?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结果看似已经很难改变的悲剧?我是这样想的:因为帮助朱令就是帮助我们自己。她的不易就是我们的不易,她的不幸就是我们的不幸。为了我们自己在一个弱肉强食狼奔豕突独立司法依然缺位的社会里,‘平庸’不会有人嘲笑欺侮,‘优秀’不会有人嫉妒加害。能公平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

朱令的父母如今都已是耄耋之年,尽管吴承之说对这个案件追究的执念已经放下。

然而有的“放下”是真正的释然,有的则是无奈而为之。



朱令父亲推着轮椅

四十多年前,诗人北岛曾在那首著名的《回答》中,写下振聋发聩的诗句: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
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也许,因为一同凝望,“未来”才成为一条可以延伸的路径。

祝福朱令。文/荠麦青青

THE END

TAG:朱令  投毒  清华  孙维  吴承之  朱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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