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半的山宝睡觉有三宝,妈妈、拍拍和毛毛,其中毛毛从最开始的小枕头到中间的书本、狗狗等各种睡前玩具,到目前已基本固定为小猪佩奇。每晚一系列睡前程序后,小朋友亲手关掉灯宣布睡眠时间的到来,妈妈在黑暗中抱着小朋友说声:那我们睡觉吧。答:好的。自此,妈妈进入“装死”模式,小朋友则开启睡前自嗨开关,翻滚腾挪、打呼噜放屁、撞亲摸扭、温习过白天的若干故事、新get的名词,终于血槽接近告急,抱着小猪佩奇睡到妈妈旁边开始申请妈妈拍。在越来越缓慢直至完全停下的拍拍中,小朋友渐渐地有了平稳的呼吸,此时,妈妈我“起死复生”,该干嘛干嘛去。
那么在“装死”的这段长至40分钟短约20分钟的时间里,在小朋友滚地毯式的扫描我身体的四周和上空之时,我应该做些什么抵御她那或是温柔甜蜜的引诱或是横扫万物的撞击或是让我火上心头的自嗨并让自己保持清醒能够在她睡后坚强地爬起来呢?思考或者漫想,anyway,就是放空自己。
在这段时间我做出了要换一份工作的决定,也是在这段时间我一次次思考婚姻的真谛然后就原谅了一直在冷战的老公,很多工作上乱如麻的关系是在这样的某个时间点突然理清的,很多篇文章的灵感和思路也是在这时候渐露雏形的。双十一当晚抢单的顺序是在这时候排出的,全家今年春节的时间安排也是在这时候酝酿的……总之,在全天候忙的像个机器人稍有闲暇总想看看手机翻翻kindle的生活状态中,每天的陪睡时间成了我最放松最自由的时候,我可以摆脱一切负罪感地享受这段时间的“独处”,任由我的大脑像梦游一样,既可以理智地做判断,也可以毫无章法地去想象。虽然还要不时地装作隐形人去帮小主捡回就在她不远处的小猪佩奇,应邀给她盖上刚被踢掉的被子,躲闪她不知何时就发来的种种撞击……但我终究是个在黑暗中“已经睡着的妈妈啊”。
最近的睡前漫想时间,很难不被这满屏的社会新闻所打扰,看着两岁半的山宝,我很难不去想她将要独自面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我又很难想象假如这样的事降临在我身上,那得是怎样一种绝望?如果玉石俱焚能够化解心中的愤怒和仇恨,那那些家长为什么没有做呢?最坏的结果是,如果你连玉石俱焚的权力都没有呢?
故事和历史,残酷的永远是后者
前段时间读到了一篇现实版包含阴谋、爱恨和权力的历史故事,其过程之曲折足可以拍一部流量电视剧。说的是在五代时期,安南国来到中原求婚,皇帝把一个已有男朋友的姑娘嫁给了安南王子。姑娘挥泪断情跟着王子回到安南,很快生了儿子,当了皇后,很快又死了丈夫。于是这个姑娘带着年幼的孩子成了安南国的主宰。此时中原国家派出使者来到安南寻求合作,对,使者正是当年的男朋友。不管是出于旧情复燃还是互相利用,总之这对当年的恋人琢磨出了一套清除异己彻底把控安南朝局的方案。结局是,这场政变被镇压了,姑娘和男朋友当然都被葬送。这实在是中国编剧们的一大漏洞,平时如果注意多读书,也不至于会错过这么好的原版故事而只围着几位眼熟的 “太后”“皇后”编排不一样的人生。
但其实人们都更愿意听故事,不愿意听历史。所有的故事大多都经过了人的处理,至少是符合逻辑的,但历史和事实却经常徘徊在逻辑之外,情理之外。我们也许能猜出故事的结局,却永远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在陪睡漫想时间里,我的很大一部分时间,就是给新闻事件的主角,去编造一段符合逻辑的故事,然后让自己在心底按照逻辑去理解并接受那些超越了逻辑的新闻事件。对,这就是一个无用的文艺女青年的自我麻痹。也许正是因为认清了自己这有点不敢面对真实新闻故事的蔫怂,我才选择离开了记者的行业。可即便是以最大的善意来揣摩世界,还是会不时地感到彻骨的惊悚和不得不面对的绝望。
比如,就在两个月前发生在江西的那个幼女被拐案。持续半个月的案情进展,从最初朋友圈刷屏寻找线索到出动上百警察巡山,直到最后确认悲剧,我让自己假装不在意,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对于那个和山宝几乎一样月龄的女孩,我想象着她也许会被卖给一群职业人贩子,至少能够吃上一些剩饭睡上一个饱觉,也许有一天天降神兵,她会被带回父母身边,也许她会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慢慢长大。至少能够长大。可事实的结果让我听了同事述说一遍后,再也没勇气自己去看一眼新闻。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在离家500米的大山中,因为冻饿而死。小小的心灵是否经历过希望和绝望,还是最终只是存在着一些不解?为什么那些大人走了不再来?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找我?因为不解,也就不会有怨。直到最后,小女孩可能都在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惹来大人这样的生气。
这是个山宝终究要独自面对的世界,我可以用自己的“编造故事”思维来给她解释这些真实的事件,可世界终究不会只用这样的善意来对待她。我无法再次靠自我的逻辑找到答案,只能加固城防,并祝福她能永远被世界善意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