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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水位上涨很快(梦见水位上涨很快,水比较混浊)

来源: 更新时间:2023-03-29 09:04:06
The Beginning

其实事后李永祥

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如果再选一次,还会投车吗?

答案是“会”。

7月23日凌晨5点,李永祥的绿色“德龙”豫FC1668车彻底消失在了鹤壁市彭村卫河决堤口中,那一夜共有7辆卡车投入河中,阻挡河水向决口的河堤外奔涌。

其中有5位司机选择了和他一样的卡车投河方式:开车冲向决堤口,在距离决堤口一两米距离时一跃而下,车靠惯性冲到了决堤口正中……这场敢死队行动持续了三四分钟。

新镇镇彭村决堤那晚,村委会的大喇叭反复播放通知:南边决堤了,赶紧往大坝上跑。全村村民连夜撤离到了距离决堤口大约1公里外的大坝上。当时水已经淹没了村屋一楼,平时十几米宽的小河一下变成了几百米的汪洋。

“跳下去时左边一米多就是震天响的洪水,右边三四十厘米就是我的车,我趴了好久才敢起来……”李永祥的恐惧是从跳车后才开始的,他想到了稍有不慎后的两个结局:慢一步,人跌入翻涌的洪水之中;快一步,人被碾在车轮之下。

卡车倾倒驶入洪流中的瞬间。李永祥供图

开车冲下去!

这些司机中,李永祥和另外3位司机段永康、郭晓攀、李同云都来自距彭村30多公里外的屯子镇码头村,和决堤的彭村一样,也是卫河穿行而过的村庄。

到底要不要在推土机开上来推车前停车撤离?车轮一直向前碾着,允许李永祥反应的时间不超过10秒。

“再下去4辆!”现场指挥人员大声呼喊。

最终他选择了冒险:连人带车一起加速向前冲,人开到到决堤口前跳车,车随着惯性直直投入决堤口。

在距离决堤口只有四五米时,他提前把车门、车窗都打开了,用沙袋抵压住油门,左脚放在驾驶室台阶上,身体左倾,双手把着方向盘。他把车挡位提到三挡,加速前行,发动机转速达到了2000多转。等到距离决堤口只有一米多距离时,李永祥从驾驶室跃下,趴在了车旁的地上,他缓缓起身看向决堤口,刚开始还能看到车灯在一片迷蒙的水帘里闪烁,渐渐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8米长、负荷约40吨的车坠入决口的正中央,单辆卡车推入决口的时间从原来的十几分钟缩短到了十几秒。他成了这场跳车堵决口行动的带头人,接下来的4辆车都是由司机开入决堤口的。

23日凌晨最先驶入决堤口的两辆卡车。郭晓攀供图

原本更安全的方案就是用推土机把车子推下去,前两辆投入决堤口的卡车是这么操作的,但是速度太慢,效果不佳。李永祥排在队伍的第三位,雨势太大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车时不时陷入泥泞里,需要加大油门才能向前挪移。

凌晨4点多,他看到排在他前面一辆车的司机郭晓攀表情严肃地回来了,他的车被推土机推下去时路径不直,直接落到了决堤口的边缘。

郭晓攀看着车屁股慢慢地消失在视线里,心疼得不行,心疼自己的车,更心疼车没有落到决堤口顶用的位置上。

“去决堤口的通道窄,只能单车通行,如果司机要停车出来,推土机再进去慢慢推车,至少要10分钟,太慢了,拦不住水势。”李永祥判断。情急之下,他迅速决定转换方式。“开了十几年车,遇险时候的自救经历一下子跳到我脑子里了,我在恩施开着一辆忽然没气了的单挂车下坡,猛踩刹车,一脚踩到死,正当我准备跳车逃生时,车停下来了……”

就在他开车冲向决堤口的那刻,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逃生还是救灾了……

第二位司机李文锋紧随着李永祥的操作把车挂了三挡,加速时他把头拼命扶正,前方挡风玻璃处视线已经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他和李永祥的跳车时间相隔不过几十秒,两人落地的位置也是挨着的。又一辆重近40吨的卡车没入疯狂上蹿的洪水。

“要不你来开吧?”忽然,挨着李文锋投车的第3位司机段永康朝李永祥大喊了一声。段永康在驾驶室里看到李永祥和李文锋的车已经前后脚下去了,他忽然有点哆嗦,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搞不好人车俱毁。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李永祥实在没力气再跳了。“我当时意识到害怕了,不敢上车了,我就说我来喊口令,你大胆跳。”李永祥回忆。

“一起开下来!”一旁指挥人员又在大声催促了。段永康不再犹豫了,他挂了一挡,他想着这样后一辆车挂三挡正好可以紧凑接上,前后脚投入缺口。

“两辆车没时间商量,都是老司机之间的默契。”段永康是在距离决堤口两米多的位置纵深跃下车的,还好是两手着地。

他的车很快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湍流之中,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后一辆车投入后被“架起”,他知道就是自己的车在下面支撑着它。

36岁的李同云的车是最后一辆,他的右腿在这次跳车行动中留下了10厘米长的擦伤,爬起来看到伤口,他的腿开始打战,“我不知道这是害怕了,还是路太滑了。”和李永祥一样,他开的也是买了才4个多月的德龙3000MS,同样也是贷款买下的车。

等到距离决堤口两米时,他听到一声“跳!”后,立即往左边车门纵身一跃,跳车时路面太滑了,他跌到了一块石头上,腿擦伤了。

“心疼呀,这么好的东西……像做梦一样。”李同云爬起来后看了眼决口,当时鼻子都酸了。

唯一的安慰,是他的车稳稳趴在了段永康车的上面,决口的正中位置。

紧接着李同云,又一个别的车队的司机也把车直接开了下去。5辆卡车在几分钟内连贯投入决堤口,水势缓下来了,救援车又能接近决堤口卸石块了。

但当时已经没有了车的李永祥一行四人木木地站在大雨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好像是天塌了一样。”他说。

“人能停,车要一直动“

“车下去了,就一定要把决口堵住了,不然我们对自己都没法交代了。”几个司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

几个人开始在暴雨里帮装载石料的卡车指挥投放方位。这时几百米外的桥上,有位彭村的老大爷跑过来想看附近自家的房子,发现一楼已经全都淹了,“家没了。”他叹了口气。李同云想到自己车没了,和这个大爷的境遇很像。

李同云和他的车。李同云供图

其实李永祥他们几个卡车司机都是车队组织来帮忙的志愿者。他们在7月22日晚上10点多收到彭村决堤的消息,一个车队一共有十几辆紧急救援车从30多公里外赶来了。

他们当时接到的主要任务就是装石头、卸石头堵缺口。在出发前,李永祥特地加了1000多元油。他在车兜装满了采石场里装来的40吨石料,准备倒入决堤口。

一路上的情况比他想得还要糟糕。“我活了35年没见过那么大的雨,就像是提桶泼下来的一样,眼前的决堤口就是一个瀑布。”李永祥说,“我当时就是害怕有人员伤亡,心焦得不行。”两天前李永祥在手机里看到郑州地铁五号线遇险的新闻,就掉眼泪了。

凌晨司机们车上坐着等待卸车时,队长把他们召集了起来,说现在卸下的石头都被冲走了,决口一直堵不上。这时县领导发话:实在不行的话就投车吧。李永祥他们有些蒙了,说了句,“这都是我们新买的车。”县里领导就说:“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会照价赔偿的。”车队里有五六个人报名上车了,李永祥就在其中。

“现在想想,哪怕没有领导那句话,我可能也会开下去的。”李永祥在投车3天后回忆。

23日上午10点多到下午,车已经开入决堤口的司机慢慢跟随车队其他车回家了。一路上,他们分开坐在副驾驶座上,不吭声,只是默默接受着接下来几天的救援任务。

那天李永祥等4位司机所在的码头村也告急了。这个村庄是卫河和共产主义渠穿行而过的地带,22日那天已经全村撤离了,23日以后村民们一直在自救修固堤坝。

“我们几个人都是两头跑,自己村里要我们去装沙袋我们就去;决堤口那里要装车、装物资我们就去决堤口。”李永祥说。

现在没了车的几个司机和车队其他司机共用一辆车,“人就是两班倒,每人12小时,但是我们的救援车必须24小时在路上。”李同云解释说。

“我开过最好的车没了”

李永祥说他这辆被自己开到了决口的车,是他开过的最贵、最好、最漂亮的车。

车队里的人开玩笑说他的车是“德龙宾馆”,因为李永祥太喜欢这辆车了,恨不得每天吃喝都在里头。但现在他只要在路上看到别人的车后灯在闪,就想掉泪。他这辆开入决堤口的车,是刚买3个月新车,他开得很仔细。

别人的车后灯在路上开了不久就都烧黑了,他就想办法在两块挡泥板上缠了铁丝,把车后灯拴住,这样车后灯就不会烧坏了,挡泥板也好看。他每天一有空就会拿毛巾在车里擦一遍,车一开到公司里就要接水冲车。

记者加了5位车队司机的微信,发现他们的微信昵称几乎都是自己的车牌号。

一辆卡车,是这些三十五六岁的农村中年男人支撑起一个家的全部指望。现在他们的未来跟着这辆车、连同作为身份标识的车牌号,一起跌入了决堤口。

5个人的车都是刚更新换代的新车,价格都在50万元上下。每个人也都为了买车背上了贷款。

“我以前开的都是破车,几万块钱的二手车。”3个月前,李永祥买下这辆德龙3000MS新款也下了好大的决心。“当时国三标准的车都要淘汰了,我就想着一鼓作气买个好点的车。”

李永祥以前试驾过别人的同款德龙,一上去那种脚感他始终忘不了。今年年初,亲戚朋友借了20多万元,分期贷款20多万元,买了这辆车。现在他每个月还要还1万多元的车贷。

“我提车、办手续整整花了两个月,提车前一天,我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为了买这辆车,李永祥4万元卖掉了自己的老车,等着新车上路的两个月,他一直在打零工补贴家用。

他说坐在新车里的感觉,就像是生活就要踩着油门往前了。“谁都知道我能干,吃得起苦,以前生意好的时候,我没白天黑夜,一个月能挣上两万多元,现在行情不好了,只能挣七八千元一个月。”李永祥家里有需要长期服药的父亲和妻子,每个月都有固定几千元的医药费支出,两个儿子也都是十几岁上学花钱的年龄。可是这个月,他的收入只有2935元。

李永祥和他刚买3个月的卡车。李永祥供图

“我车刚进决口,就接到了借给我7万元买车的朋友的电话。吓得我说不出话,我以为他是让我还钱的。”但电话里李永祥的朋友只问了一句话:“你人没事吧?”

大儿子说了好几个月了要买一个笔记本电脑,李永祥答应下了,现在他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交代。更加接受不了的是妻子。她先是哭闹,后来干脆住到了另一个房间,和他整天不说一句话。

这几天李永祥自己村子也被淹了,一家人都借住在县里亲戚家。“家里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每次妻子一追问,李永祥就不吭声。

但他去外头开着别人的车救援时,有时装货在车上等着,他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下来了。这几天他的眼睛视线有点模糊了,就去卫生室看病,医生就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哭了好多次?”他没说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些天也有苦中作乐的时候,李永祥25日救援回来时顺便在楼下面馆吃饭,被其他人认出了就是视频里那个开车堵决堤的司机,非要替他付面钱,老板知道了这件事,也不愿收钱了,又想把钱退给李永祥。

“我们几个没了车的司机在一起,聊得最多的还是去哪儿救灾,虽然都在心疼车,但也来不及坐下来伤心。”李文锋说。

7月25日晚上,几个司机又去彭村的决堤口帮忙了,他们看到决堤口只有两三米的口子需要填了,险情已基本过去。

“说是去帮忙,其实我也想再去看看我的车,但什么也看不到了。”李永祥说这是当时最真实的心思。

其实事后李永祥也问过自己很多遍:如果再选一次,还会投车吗?答案是“会”。

“只不过我可能会在距离决堤口两米多时就跳车,一米多实在是有点太近了。”李永祥憨笑着回忆。

李永祥对自己的后车灯隔热系统进行了改装。李永祥供图

来源:上观新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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